岩盐芝士

QUO VADIS
“被消除记忆者终将永恒”
@君瓷 本人的宝贝

【承乙女/R】神阈

*蓝鲸神x王女祭品的故事,1w字一发完

*内含深海play

*借用了南美洲秘鲁文明的蓝鲸神设定,感谢首都博物馆的秘鲁文明展给我的灵感(也安利大家去首博看看!)

*完整版已补档在小号@boote 可以去这里看!



咕咚咕咚,咕咚咕咚。

被正午烈日灼烧的海水已经在半天的挥发里消耗掉了它的热量,火红圆盘沉入海中,丝毫不愿再多做等待,一如岸上站着的人们,在向海洋献祭了求祈护佑的祭品之后便急急折返雨林神庙,似乎生怕走再慢一点,黝黑的海中便会涌出怪物。

浓卝稠如墨的夜空原本零散点缀着几颗明星,也被他们衣服上繁琐的黄金配饰的光芒所遮掩,一同消逝在夜空中的,还有黄金之下已经干枯成块状的褐色血迹。

还有真相。尊贵王位的更迭,部族间战争的起势,新一轮争夺的无止息。关于它们的真相。

咕咚,咕咚。


海水缠绕你的身卝体,像是海中蛇妖将你往深渊中拽去,身上被捆缚的黄金祭品也一同充当帮凶。咸苦到让人窒息的水填满你的四肢百骸,灰黄相间的石斑鱼贴着你的脸颊游过,又很快离你的头顶越来越远,你在往下沉。

海水表面因落日余晖的照映而染上了绚丽的色彩,通透而明丽,但越往下,阳光无法穿透重重礁石和珊瑚,越让人身处一种静谧到极致诡异的黑暗之中。

在你嘴里再也吐不出泡泡的时候,你就知道神话故事中的救星是不存在的。人世和神界的阈限是一道跨越不过的鸿沟,足足比陆地上的安第斯山脉还要遥不可及,这样看来,你无法把希望寄托于神明和奇迹。

作为一个献给神的祭品,你无法向神求祈什么。


你以为你已经死了。

但为什么……你仍然能感觉到身边的水流,没有那么冰冷砭骨,反而如同母亲身卝体里的暖流,让你回到了生命的原初、宇宙的鸿蒙……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有一股巨大而急促的水流将你卷入它的怀抱,水压的骤然变化让你那已经麻木的心脏仿佛又跳动了起来,胸腔里的器官像是叫嚣着要炸裂。你浑浑噩噩,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猜想自己现在是何等的狼狈不堪,却又能隐约感觉到周围水流呈现出奇异的分化,就像是偌大的章鱼藏匿其中,绕过你身上捆缚的黄金和绿松石,碰卝触到你冰冷的肌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坦白说,你觉得这个时候你还有意识就是自己最大的错觉——水流中有一股最猛烈的在离你心脏前方还有几寸时突然停下,仿佛又在急流中为你划出一方宁谧的角落。身上的铁链在冲击下变松,捆绑的重物都缓慢下坠,在漩涡中落入看不见底的深渊。

但你并没有轻松多少——几股水流紧紧将你束缚住,仿佛从水中探出了不知名生物的手,光滑无瑕,在一片柔软中摸索。单薄长裙早就紧裹着细嫩的肌肤,冰冷的深海也让你失去了感觉,但水流的温度是柔和的,它在为你慢慢驱逐寒意,并正攀绕你的衣裙。

缓慢而亲切的水流环绕你的四周,让你的意识也逐渐清醒过来。

(没错这里被阉割了,大家可以去冲呀看呜呜)

像是远古呼唤着你,由远而近传来孤独的鸣叫,一圈圈被水波送到你的耳畔。在至暗的深海,甚至没有其他更多的生物能听到这个声音。

“睁开眼看看。”

有个几乎贴着你耳廓的声音说,它平静而沉稳,正如刚才的水流。

鬼使神差般,你听话地睁开了眼,却没有海水带来的苦涩,视野也无比清晰。

在属于地球最底层的漆黑中,你看到眼前悬浮着一个东西,其周身散发出幽幽蓝光。随着蓝光逐渐变强,缠绕着你的水流都涌回了蓝光之中,而后渐渐幻化为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用他那蓝绿色的眼眸凝视着你。

“我为蓝鲸神。”

他说。


你已经不会说话了——是即使拥有了在海里发声的怪异能力,也无法组织语言的情况——只得被那个自称蓝鲸神的高大男人囚于怀中往海里更深处游去。

当你被他触卝碰时,难以名状的羞耻感已经要挤满心脏。他的皮肤的触感,正是方才水流的触感。

如果你没猜错的话……刚刚便是他与你在交/媾,而这种神与人的交/媾,大概也是让你拥有在深海生存能力的密钥。

身边游着许多蓝鲸,你在岸上时未曾见到过它们完整的模样,毕竟就算蓝鲸再温和,只消一个翻身,便能掀起巨浪。此时这些蓝鲸在你的周身,你看着它们庞大的身躯,仿佛被震慑了心灵。

“我……你……”

你无措地在男人怀里比划,但是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先别说话。”男人环着你腰肢的手臂缩紧了些许,“等过了鲸群,到了祖先之地,再与我说也不迟。”

你不由得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了眼睛——祖先之地?!是那个传说中安放了蓝鲸神先祖灵魂与力量的地方吗!

你相信神明的力量,但你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临那最至高无上又最神秘的所在。

这样看来……你或许真的能活下去。

能活下去,就意味着能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你开始以为鲸群只是在这片深海里生活,但越往下,你越发现它们像是形成了某种固定统一的列阵在环绕更深处的洞卝穴,就像守护宝藏的士兵一样。在接近最下方洞卝穴的过程中,你看到不止一处的海藻上挂着黄金首饰,不止一次看到岩石上散落着零星人骨,骷髅间还游曳着通体荧光的透卝明小鱼,而洞卝穴卝口的深黑色,仿佛将所有幽蓝吸纳其中,吃掉了所有的生命,不留一点痕迹。

你本能地打了个颤,男人将你往怀里拢了拢。

又不能说话,也不能活动,你只好抬头细细打量这个男人。他抿唇不语,蓝绿色的眼眸如同浅海盛腾的朝雾,硬朗的脸部轮廓平添几分坚毅,胸膛和手臂的肌肉比你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的都要健美,仿佛蕴蓄着无尽的力量。

你被他周卝身散发的强大气场所攫住心神,恍惚间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划过他的唇瓣,他垂眸看了你一眼,又移开了目光,却并未阻止你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你们终于临近洞卝穴。只见男人嘴唇翕动,大概是默念了几句咒语,另一只手臂上顿时飞卝溅出一道鲜血。

“忍一下。”他又对你说,还未等你回答,只见水流如利刃,你的手臂上也出现一道伤痕,殷红的鲜血滴落,与他的交融在一起,而后沉入洞卝穴。

在你的惊奇之中,洞卝穴入口的海藻摇曳着身躯散去,藏匿在岩石后的鱼摆卝动灵活的尾巴游开。

他带你穿越了洞卝穴卝口覆盖的水膜,你们终于抵达洞卝穴内部。

他将你放开,又伸手轻抚你胸口纹的星星,你狐疑地看着他,却发现他神情平静,像是在悼念和缅怀着什么。

“这个星星是怎么回事?”他问,“你天生的吗?”

你摇摇头:“不是,是我为了纪念一位故人纹上去的。”

“故人?”他眸光一闪。

“为了向蓝鲸神祈求抵御灾害的能力,她在数十年前自愿当祭品沉入海底,并最终换来了国家的风调雨顺。”你轻声叹息,“我从小听父母说过这个故事,觉得她很伟大——可惜世人只记得神的恩赐,却忘了她的牺牲。为了纪念她,我在身上纹了她的胎记图案。”

与一般的星星不同,据母后所说,那颗星星的五道光线是呈波浪状的。

男人听罢沉吟片刻,而后又靠近你几步:

“主持献祭的人传达给我的心愿是,让我帮他坐稳王位。”

他没有继续星星的话题,但你明显感觉到他看向你的眼神中多出了些异样。

“他?!”愣了一刻后,你怒极反笑,“那个为了王位不惜对兄长一家赶尽杀绝的畜生,有什么资格获得神明的帮助!他根本不配为王!”

“那么——”男人的眼眸幽远深邃,“告诉我你的心愿。”


在你的国度,蓝鲸神的力量并不完全取决于他们自身,而要依靠人们的信仰和祖先的力量。蓝鲸神是你们所信仰的主要神明,在传说中,若有人向他求些什么,便要献上人作为祭品,而当蓝鲸神收下祭品,就意味着他要开始帮助求祈的人完成心愿,他便会去祖先之地向先祖寻求力量,再用这股力量实现心愿。

历代蓝鲸神只关心献上祭品的人想要什么,从来不会管祭品想要什么,或者祭品愿不愿意就此替他人献上生命。

——而你面前这个男人,是第一个主动问祭品心愿的蓝鲸神。

你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愤怒与悲痛,将那苦涩的回忆说与他听。此时他就如同你的救命稻草,你眼前浮现了那象征希望的光亮——你迫切地想要抓住它。

“如果可以的话,我求你帮我夺回王位。”你抹掉眼角的泪水,眼神格外坚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帮父母正名,夺回了统治权,让那个畜生得到应有的惩罚……我可以给你献上我的一切。”

“……”他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什么。就当你因以为他不愿意而耷拉下脑袋时,他又看向你,“好,我答应你。”

“代价是什么?”

“暂时没想好,”出乎你的意料,他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似乎没有任何收取回报的想法,“先欠着吧。”

听罢你释然一笑,复仇的火焰在你心底被重新点燃。先前你本来想用自己的一支精兵偷袭篡位的叔父,却被他反摆一道,你们势单力薄,忠仆无人生还,你也被捆作祭品,借着“献给蓝鲸神”的由头被叔父逼上末路。

而现在,你将有神的助力。

他对着散发幽幽冥光的洞卝穴深处念念有词,而后你看到洞卝穴深处突然被照亮,里面堆满了蓝鲸庞大的骨架,森森然闯入你的视线。

“我去借先祖之力,随后与你一同前往海上。”他言辞不多,却暗藏关切,你点点头,看他向鲸骨走去。他被骨架所笼罩,全身渐渐弥漫着蔚蓝的光泽——不是深海之蓝,而是阳光照射下明净纯粹的蓝。

又过了半晌,他才转身走向你,将你一把抱在怀里。

“等会出去后抓紧我。”他低头嘱咐道。

你应了一声,又搂过他的脖颈亲卝吻他的嘴唇,他有一瞬的惊讶,但很快便回应你,带有人类的热烈和鲸鱼的稳重。你轻卝咬他的唇卝瓣,和他的舌卝尖交卝缠,胸腔中的空气渐渐不够,你被他吻得喘不过气。

“谢谢你。”你想用这个吻来向他表明你的心意,但做完之后又有些赧然,同时……还伴随着隐秘的欢喜。

他没有拒绝你。

“不用。他用指腹摩挲你的长发,“我很高兴……成为你的神明。”

恋恋不舍地放开你后,他突然变成一只巨大的青灰色蓝鲸,你终于明白他方才的话,于是顺着他光滑的身卝体攀上他的背部。他拍打出两道水流,载着你向水面游去。

他的游行十分平稳流畅,到了鲸群密集处时,周围的蓝鲸似乎都低下了头,像是对他行礼,还发出了阵阵鸣叫——原来刚才那远古的召唤,正是蓝鲸的声音。

多么的邈远,多么的壮阔。

又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在深海是不存在的——你终于发现周围的海水开始呈现深浅不一的剔透蓝色,再过了一会儿,你看到熟悉的鱼群和嶙峋的礁石根卝部。

到浅海了。你摸卝着他的身躯,轻声问道:“你还好吗?能适应浅海吗?”

他没有回答你,而是又载着你在浅海盘旋了几周,最后在水流中变为人形。

唯一和人类不一样的,恐怕就是他皮肤的触感了,但你很喜欢这种触感,所以你任由他抱着你。

他若有所思地屹立在礁石上,而后一挥手,凭空劈出一道巨浪,携带着雪白的浪花朝沙滩奔涌而去,大有吞天灭地之势。

“我会让他付出代价。”他蓝绿色的眼眸中闪过冷锐杀意,如同泛着寒光的匕首,“如你所愿。”


你低头看了看自己衣不蔽体的模样,又看了看他赤身站在旁边,一时想说话却又难以开口。

他似乎读懂了你的眼神,挥手带过一道蓝光,你们便穿上了简单的衣服,脚旁还多了两根长矛。

“会这个吗?”他拿起一根在手中把卝玩。

你莞尔一笑,用脚从沙堆中勾起另一根,待它到半空中时用手一接,长矛划过一道冷锋。

“我从来没向父王要过随身护卫。”你挑了挑眉,“若不是叔父人多势众,我一人便能取他首级。”

他唇角上扬:“你倒和她真不一样……我并没有看走眼。”

他的声音极小,但你还是听到了些许,便疑惑地看他嘀咕:“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和她不一样’?”

蓝鲸神沉默了片刻,眼眸中情绪流转,就在你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时,他轻轻启唇:

“你纪念的那位故人,就是我的母亲。”

你大骇,旋即又冷静下来仔细思索,发现不是无迹可寻——从水流到你胸口时骤然而停,到他一开口就问你胸前的星星是怎么回事时,你就该料到那位无私温柔的女性和蓝鲸神之间的渊源。

于是你收敛心神,好奇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这就是你救下我的原因吗?”

“不完全是。”他倒颇为耐心地回答你,“起初我好奇你和她之间的关系,后来我发现你骨子里有我喜欢的东西——你别忘了,蓝鲸神是嗜血的战神。”

对于战争的祈祷,蓝鲸神有求必应。他们是大海中最温柔生物的化身,却是对战争和杀戮得心应手 。

在这片平静的海域,他们却是暴戾的战神。

你将长矛反手拿到身后,又抬眸看他:“……那可正好。”

你素来不喜战争,但如今却有一场仗不得不打,你只能将精力全部集中于胜利这件事上。

你曾趴在父王的膝盖上,听他讲他的治国理念。他说等你长大当了女王,一定要尽量避免战争,并且要努力发展生产壮大实力,一如他在位期间一样。只有这样,才能换来国家真正的繁荣与和平。

但父王不怕战争,他若不得不面对,也会积极应战——他为你推掉了邻国王子的求婚,也早有准备承担这场国与国之间的硬仗。

——早该察觉的!你握紧了拳头,骨节微微泛白,指甲将手心戳得生疼,但不及你心里的悔恨半分。

早该在叔父提议让你和邻国王子联姻时,就察觉到他们暗地里的勾当!

不然……不然父王也不会在战场上腹背受敌,不然母后也不会被诬陷通敌而枭首,不然你也不会被当做祭品,被叔父赶尽杀绝……

在你被强按在地上,膝盖沾满泥土和砾石,双手被铁链锁住的时候,叔父坐在王座上的笑脸和邻国王子用匕首勾起你下颌的场景,你可还记得一清二楚!

你双眼通红,布满了狰狞的血丝,你势必要让他们血卝债血偿——不仅为你死去的父母,还有那些枉死的忠魂,还有千万个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的子民……

忽然有一大团光滑的温暖包裹住你的手,而后将你已经握得生疼的手指一一舒展开。蓝鲸神站在你的身侧,另一只手抚上你的脸。

“别再难过了。”他说,“我现在就陪你去完成你的心愿。”

是啊……还有他。

还有这样一个沉默却温柔的神明在陪伴着你。

你早已不在乎什么代价了,他想要什么便拿去什么吧,哪怕是你的命也无所谓。

毕竟你的命,本来就是他延续下来的,不然你早就在深海中葬身鱼腹了……


你和他穿过海边雨林,又越过一小片炙热的沙漠,终于来到了王都所在的山顶。在山腰的广场歇息时,你在神庙里遇见了誓死效忠于你的近卫长官。他在你父王死后便被叔父归咎免职,本来是流放到沙漠去了的,但他说他心有不甘,不放心你,于是半路逃了回来,又得知你被害的消息,最后只得先在神庙里安置难民。

云雾缭绕间,昔日热闹的梯田早已没了忙碌耕种的身影,上山的路被碎石掩埋,还有数不清的携家带口往山下逃去的难民……

“那个人渣!”你愤愤道,“竟然把王都变成了这番模样!”

母亲的牺牲本来为这个国家换来了风调雨顺,但如今却因一人私心而导致生灵涂炭,蓝鲸神也不由得蹙紧了眉。

你们便暂时以太阳神庙为据点,私下训练难民,又得到了神庙大祭司的帮助,他告诉你们新王择日会召他们这些神职人员去王宫里为他举行正式的登基仪式,这是一个埋伏的大好时机。

墙倒众人推,如今又有了蓝鲸神的助力,你终于越来越接近完成心愿的那一刻。

复仇尤为顺利,看到你生还的民众都认为你得到了蓝鲸神的庇佑,你便是神明恩赐之人,更是王位合法的继承人,于是都恢复了斗志和信心,再加上你们精心的部署和巧妙的战术,甚至没等你回过神来,你的长矛上就全是往下滴落的血迹。

一大片的殷红,还在冒着热气,你愣愣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人,突然控制不住自己颤抖了起来,明明咬紧了牙齿,却还是上下碰撞不停。

你的眼睛好酸,你分不清脸上是厮杀中淌的汗水还是飞溅到你身上的滚烫血液,抑或是你的泪水。

蓝鲸神扔下长矛抱紧了你,他将你笼罩在他温暖的怀抱里,你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脏在跳动。

“结束了……”他吻着你的发顶,双臂将你紧紧圈住,“都结束了。”

“我终于……”你愣愣地说,带着哭腔,“如果一切都没发生该有多好……现在父王和母后也回不来了……”

“他们会为你骄傲的,你做了正确的事,你才是国家的主人。”他的话语像带有魔力般,一寸一寸熨平你恍惚的心,“拿起你的武器,接下来还有很多场仗要打,女王陛下。”

你猛地抬眸看向他,才发觉他蓝绿色的瞳仁里全是你。

蓝鲸神,大海的主宰,在唤你“女王陛下”。

你听懂了他的意思,朝他扬了扬嘴角,而后在一众部下和子民的注视中,用尽力气举起了手中染血的长矛。

长矛划破了天际徘徊的暗淡云层,太阳在祭司的吟唱中终于向人间洒下万丈光芒。

“我为新王。”你朗声道,“欢迎你们回家,我的子民。”

浪潮般的呼声和掌声几乎将你淹没,你却握紧了身旁人的手。

“我不想放开你了,这可怎么办。”

他轻叹一声,将你的手放在唇边:

“我也不想放开你了。”


你终于登基为王,而蓝鲸神以人的形态留在了你的身边。一些老臣不清楚这个男人的来历,你便对外说他是能以一当十的战争奇才,任命他为将军,护卫国家的安宁。

外人只知道,女王因将军的助力而最终夺回王位,因此格外器重他,甚至互生情愫,还和他生育了一个小公主——却不知道女王在自己的寝宫内修了一大方水池,也是为了将军。

有女官在收拾寝殿时不慎失足掉进水池,发现水池不仅比一般观赏性的池塘要深,而且很咸,像海水一样。她以为自己会溺水而亡,却又被一股奇异的水流送回到地上。

闷热的风吹皱了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你轻摇用金刚鹦鹉尾羽扎成的团扇,宝蓝和明黄的羽毛在日光下被柔和了轮廓。你将脚探进水里,便在意料之中被一只手握住脚弓,而后细小的水流在你的脚心打旋。

高大魁梧的男人从水中探出上身,而后将你的另一只脚也拉过,踩在他的锁骨上。

你索性向他靠近几分,又仰躺在水池边缘,搂过他的脖颈,对他粲然一笑。

“我的神明,”你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帮我解卝开衣服的束带吧,这天气有些太过炎热了。”

他轻笑一声,伸手绕到你身后解卝开了束带,你的衣服顿时往下垂落,他又用大手慢慢摩挲你的脊背,那如同海水一般的抚卝摸为你降下午后的燥热,然而你们彼此心中的另一团火又被点燃。

“妈妈……”忽然有一个软糯的声音跌跌撞撞跑向你,你刚下意识准备回头,却被他一把摁住,再一晃神过来,衣服又重新回到了身上,只有湿卝漉卝漉的触感记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陛下,实在抱歉,我已经拦过小公主了,但她说想您了……”贴身女官一路小跑过来,看到你和将军在一起,她连忙道歉。

小公主已经晃到你的怀里,你把她接住,又宽慰女官:“没事,照顾小公主辛苦你了,先去休息会儿吧。”

“是。”女官心领神会地点头退下。

“妈妈,我也想和你们玩。”女儿瘪了瘪嘴,那双蓝绿色如海水的眸子简直和她父亲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次爸爸妈妈在水池里玩的时候,女官姐姐都不让我靠近……”

你忍俊不禁,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我和你爸爸玩的游戏不是你想的那样,要等长大了才能这样玩哦。”

他在旁边听罢唇角微微上扬,又举起女儿说:“等你长大了,爸爸带你去看大海好不好?”

“好!”女儿顿时小鸡啄米式点头,“我想去看大海!”

你却在她被举起的瞬间,看到她后肩上愈发清晰的星星胎记,星星的五道光芒如海浪一样。

你心下一惊,连忙又伸手去摸女儿的皮肤,才发现是自己疏忽了——女儿的皮肤已经开始与常人有异,变得像鱼一样光滑。别人只觉得小公主皮肤细卝嫩,只有你和他知道这种触感代表什么。

“怎么了?”他注意到你忽然蹙眉沉思,唤你回神。

你把女儿从他手中接过,又喊站在寝殿门口的女官把小公主带出去。

“你注意到了吗?”你问他,“我们女儿身上已经开始出现变化了……”

他听罢沉默不语。

“在我要生产的时候,我曾经问过你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当时你告诉我不要担心,一切有你在。”你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平静的语调,“但是现在,她和普通人越来越不一样了。”

在很久以前,你问过该如何称呼他,他说他没有名字,在当上蓝鲸神之后便失去了之前的名字。

他还说过,自己是父神无数孩子中的一个,所不同的是,因为只有他的母亲是人类,所以父神的孩子里,也只有他一个是半神。

每一任蓝鲸神都要挑选他的继承人,但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想成为蓝鲸神——虽然说是神明,但却受制于信卝仰和祖先的力量,而且还不得不回应献祭之人的心愿,不得不承担起战争与杀戮的责任。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成为蓝鲸神没有期限,但却还是有约定俗成的换位的原因。

也正因如此,他的那些兄弟姐妹都对这个身份敬而远之,在无奈中,父神只好选中他为下一任蓝鲸神。

没有人过问他的意见,他母亲的尸骸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个礁石背后了。他只能舍弃自己,成为了嗜血的神明。

你不想……你和他的女儿也走上这样的命运。

“相信我。”他将你拢入怀中,声音略带沙哑,像在压抑着什么情绪,“无论发生了什么,我向你保证,我们的孩子不会受到伤害。”

“这该如何保证……”你伸手环住他精壮的腰身,“除非你回到大海和你的同族……不行,那样我简直无法想象……”

“我舍不得你……”你低低地说,声音带着颤抖。

“我……会想办法的。”他捧起你的脸颊,低头轻吻你的嘴唇,“你所能给我的最好回应,就是始终相信我。”

“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是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好。”

“那么你呢?”你连忙追问,“你怎么能把自己置之度外!”

“别担心。”他笑了笑,尽管那个笑容看起来略有苍凉,“别忘了,我好歹是个神。”

他静静地安抚你,就如同多年前你们的初遇一样,你跌进了大海的怀抱,与生命的原初交融。


你在登基后便派他出征邻国,你则在国内整顿叔父残党,战争很快被终结,国内再次迎来了和平,甚至比你父王在世时还要强大。

而战争的结束,也昭示着蓝鲸神的作用在消散。需要用到他的地方少了,信卝仰他的人也会少。

给神明的献祭仪式已经好几年没举办过了,大家都很高兴,这意味着你们没有遇到解决不了的困难,也没有人会充当无辜的祭品。

只是……你有些担心地望了望水池,他最近经常不在宫里,去了哪里也不和你说一声,只是草率搪塞过去。你问他是不是去了海边,他也不告诉你。

不知从何时起,你和他见面的次数忽然变少了。

好几次,你深夜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在抚卝摸你的脸,躺在你的身侧看着你,可是你白天忙于公务,实在是太累了,所以也没有醒过来询问他。等到白天的时候,他又不在了。

“陛下,”女官急匆匆进来传话,还带来了扎克记录用的结绳,“扎克将军送回来消息,说边境那边有部落几次骚扰我们的人了。”

“可以尝试在边境开放集市,允许老百姓有贸易往来。”你接过女官递来的结绳扫了几眼,颇为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我记得这一块本来就是因为贸易问题闹了好久,让扎克先和他们讲和,如果能达成贸易合作,后期加强管理就好——我记得那个部落的制铜工艺不错。如果他们仍然不讲道理地骚扰我国子民,再让他出兵镇卝压也不迟。”

“总而言之,战争是底线,不是标准。”你的话掷地有声,女官匍匐于地,仿佛看到了先王在世的威仪。

战争……好久没有发生战争了。

这是非常好的事,但对于以战争为职责的蓝鲸神来说,就不一定了……

没有战争中的信仰,他们还会存在吗?

你不敢细想,又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你不会再将自己的国家置于战火之中,你不敢再想象成千上万的难民远离自己家乡的场景。

只能希望他真的有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


他最终离开了你,不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若不是你此刻正坐在宫殿的水池旁,若不是女儿正把脚伸到水里打起水花,你还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将军走前,只说他必须回到自己的故乡,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保全女王陛下您和公主殿下的事了。”你耳畔又响起方才士兵给你传的话,“他还说,不要想念他,也不用给他的家乡增添人数。”

你顿时懂了他的意思……他虽然依靠人们的信仰和心愿的力量而活,却不想再有人当祭品牺牲了——就像他的母亲,就像你。

望着身旁正在戏水的女儿,你愣怔在原地。女儿的皮肤已经逐渐停止了变化,外人看来只会觉得比一般人要细腻光洁一点,不会往更奇怪的方向想。她背后的胎记也只是那样静静地存在着,没有任何异样。

仿佛只是为了提醒你,这是你和蓝鲸神的孩子。

她的身上,流有神明的血液。

你大概能够猜到……他用永久在大海深处承担蓝鲸神职责的行为,换来了女儿能如寻常人般健康成长的机会。

“妈妈,你怎么哭了……”女儿突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歪头看着你,有些焦急地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捧着你的脸,将你脸颊上淌过的咸苦泪水都抹掉,“妈妈别哭,我会更乖一点的……”

“你已经很棒啦。”你吸了吸鼻子,将女儿抱在怀里,“不用担心,妈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那妈妈是想爸爸了吗?”女儿眨眨眼,又有些委屈得垂下脑袋,“我也想爸爸了,我都好久好久没有看见他了……”

“爸爸他啊,去帮你看看大海怎么样了。”你像哄她入睡一样轻声道,“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守护我们,他答应过你要带你去看大海,就绝对不会食言……”

“是不是等我长大就可以在海边看到爸爸了?”女儿问道,“长大,长大又是多久呢?”

你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你笑着跟她说,长大啊,有时候就是一瞬间的事儿,有时候,却要花一辈子。


你在位期间国家没有发生过一场大的战争,世人都夸你是个难得的明君。在这几十年间,也没有人再向蓝鲸神献祭,他们认为自己不需要蓝鲸神的庇佑便能通卝过自己的努力掌控一切了。

是的,人确实在一天天进步,但是神明又怎么办呢?

等到有一天,人已经强大到可以完全依靠自己来做任何想做的事,那神明会全部消失吗?

年迈的你拄着一根拐杖,瞒着后辈颤颤巍巍下了云雾缭绕的山,翻越灼热的沙漠,穿过葳蕤的雨林,最后来到了海边。

黄昏刚过,烈日西沉,将碧蓝的海水照得殷卝红,仿若给珊瑚洒下金箔,又似为游鱼拢上细纱。而后绚丽的颜色渐渐褪去,只留下浓重的黑夜和零落的星光,碎在海水里,一粒一粒地忽闪。

你站在棕榈树投下的巨大阴影中,望向远处漆黑幽深的海水,耳畔是阵阵轻柔的浪花声。

你突然笑了。

你一步一步朝海岸走去。

“你太健忘啦……”你笑着嘀咕,在沙滩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我明明还欠你一个人情,怎么这么多年都不愿意来找我拿呢……”

“可惜到了我们的女儿长大,你也没能再次出现,在这片海域里像小时候那样高高地举起她。”你平静地走过这片寂寥的沙滩,“她已经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还遇见了心仪的小伙子,现在都抱上胖娃娃了。”

“可是……你呢?”你低声呢喃,声音沾染着夜间的露气,“你还好吗?你在海里有没有想过我们,有没有感到孤独?”

一个人坚持守护着这片海域,一定很孤独吧。

他有没有像以前一样,在夜晚悄悄来床边轻卝吻你?

是不是庇护着每一条远行的船只,又是否站在海浪上远眺过你的王都?

“以前是我把你留在岸上,现在是我来海里陪你。我不会再放手了。”

“我爱你……从未变过。”

海浪轻轻拍打松软的沙滩,晚风将缱绻的话语送到了遥远的彼岸,鸥鸟落下一两根洁白的羽翼,又成群结队地飞往海中的孤岛。

拐杖躺在沙堆上,脚印融进了浅海,而后向更深处漫延。

咕咚,咕咚。

你恍惚感觉自己的身卝体变得越来越轻盈,强有力的水流托着你,像是把你卷入自己的怀抱。你的意识并没有消散,你还能清晰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皱纹在消失。

一阵如远古呼唤般的鸣叫由远及近,在漫无边际的海洋中散开,悠远温柔。

巨大的青灰色蓝鲸游向你,将你驮在他的背上,你触卝摸卝到他光滑的脊背,仿佛听到他在对你说:

“好久不见。”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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